2010年7月16日 星期五
頭痛欲裂的旅程(二):腰椎穿刺
W君側過身,將頭彎向肚子,兩腿弓起,雙手抱膝,蜷曲成像隻小蝦米。這是醫生形容的腰椎穿刺準備姿勢。由於進針點會是下背部,T恤和汗衫都要拉起。醫生帶著髪帽、口罩,穿上綠色的無菌衣、戴上無菌手套,接過護士遞來的棉棒,開始用酒精、碘酒在W君的背上消毒。不知道是醫院的冷氣太冷,一股寒意從W君的背脊升起,直達後腦杓。他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。
醫生老神在在地,安靜等待。等W君寒顫結束,消毒區域的碘酒也乾了。醫生把綠色的無菌洞巾鋪在W君的背後,只剩下一個圓圈看得到皮膚。稍微調整了W君的側臥姿勢,讓後背跟床面呈垂直九十度。又要求W君把膝蓋往頭的方向更彎曲,以便使脊椎骨背板間的空隙變大。
醫生用手探測W君兩腰際的腸骨頂端,像是做什麼神秘儀式般的,用手指畫了條直線。然後在後背的的脊椎骨探索著,隔著手套用指甲在一處做了個記號。他轉頭對實習醫生說:「這就是介於腰椎第3節和第4節的空隙」。
當然,對於W君來說,前述的動作他都看不到,只能憑背後感覺猜測醫生的動作。雖然每個步驟前,醫生都有解釋再來要做什麼,不斷襲來的未知感,還是讓W君越來越害怕。
「現在要打麻醉針了,會有點痛。」醫生說明著。一根細針突然戳進後背正中心的皮膚裡,麻藥注入的漲痛、刺辣感,讓W君不由自主把背縮了起來。十幾秒鐘後,細針消失了。醫生揉著麻醉處,等待麻藥生效。
「現在要打長針。」醫生一邊講,一邊把長針從麻醉處斜斜的戳進後背。雖然已經局部麻醉,W君仍然可以感受到長針在肌肉間穿過、跟骨頭相撞的恐怖知覺。「還沒好嗎?」母親焦慮著問。
醫生表示,由於長針接觸到骨頭,方位需要調整,要把長針稍微拉出,調整傾斜的角股度,再度進針。W君感覺到隨著長針調整方位,自己眼睛緊閉、五官擠在一起、脊柱兩邊肌肉緊繃,身體不聽話地顫抖著。這種未知、恐懼和痛苦夾雜,再可怕不過。正在驚悚之中,長針突然停住了,原本爆炸般的頭痛感,像找到出口宣洩一樣,頓時解除。
「好了,已經到達位置了。現在不會動針,可以放輕鬆。」醫生說著。「先測腦壓。」長針這一頭有腦脊髓液流出,他把垂直朝上的玻璃空管接著長針,像觀察毛細現象般的尋找液面最高點。每一支玻璃管高度是200毫米,只見醫生把第二支、第三支玻璃管都接上去,仔細看著刻度:「590毫米水柱,腦壓很高。」實習醫師趕緊將這個數字記錄到病歷上。
解除玻璃管後,開始收集腦脊髓液做檢驗,經過兩分鐘左右,總共收集了8管,要分別送去做細菌、黴菌、結核菌等微生物培養,和顯微鏡檢驗等。用玻璃管測量,腦壓還有350毫米水柱,因此醫生又讓腦脊髓液流出了40 cc,再度測量,確定腦壓降低到200毫米水柱以下,才拔出長針,貼上紗布,結束了整個腰椎穿刺的過程。
經過這樣的折騰,W君雖然覺得下背部酸疼,頭痛卻戲劇化地好轉了。醫生交代必須平躺六個鐘頭,不能下床。護士前來注射抗生素、接上一袋降腦壓藥。勉強用吸管喝了點姊姊買來的豆漿後,W君總算在頭痛解除的輕鬆感中,進入夢鄉。
一個鐘頭後,急診醫生接到檢驗室的電話:「緊急通知:W君的腦脊髓液,India Ink染色陽性,顯微鏡下看到許多出芽的酵母菌。」
掛斷電話,醫生隨即聯絡感染科值班醫生:「我們急診這裡,有個隱球菌腦膜炎的患者,已經確診,請你過來評估。」
沈睡中的W君,此時還不知道自己招惹到難纏的隱球菌腦膜炎,即將面對更多的打針和治療。再過幾個鐘頭,HIV的檢驗報告,也即將出爐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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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則留言:
每次看這些個案,都覺得病患有像你這樣細心且高明的醫師真的是大福氣......
nivea
感謝醫生的用心,並不吝分享經驗,讓hiv的病友我,受益良多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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